知识动力学与文化传统变革的三类契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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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记:这篇文章的主题的前半部分“知识动力学”,是我在北京大学2000年 春季学期讲授“制度基础”课程时提出来的一个理解‘知识过程’的框架, 我在课上用这一框架反复解释了许多不同的知识和制度现象,这些现象当中又有 许多是与文化传统的创造性转化有关的,于是就有了这篇论文的题目后半部分“ 文化传统变革”。至于‘契机’及其类的数目,只是由知识动力学框架的三个维 度导出的‘推论’而已。我感谢听课的同学们,他们鼓励我把我讲过的东西写出 来。我还要感谢原《战略与管理》的主编余世存先生,他是这篇论文的‘催产士 ’。

知识动力学与文化传统变革的三类契机

一.

引论

自从伽达墨尔提出了关于传统的多元性和创造性转化的以来 (Gadamer,1975),对‘传统’的关注随着传统的瓦解和各民族的文化认同 危机而不断变得强烈起来,被性消解后的‘传统’弥散在我们日常行为规范 、国际话语、以及思想和精神生活的各个角落,成为一切‘在场者’的背景 、历史、潜意识和‘无’。

换句话说,我们没有办法摆脱我们各自的已经‘消解’的传统(生物的、社 会的、与个人的),传统是不可能被消解的,它只可以转化,它从自身内部冲突 着的各种紧张关系当中,要么发生‘突变’的跃迁---典型如‘内战’,要么 发生‘渐变’的边缘性的沿革---贯穿着我们日常生活的每个时刻,这两类转 化方式统合起来被称为‘变革’。

因此,为了理解‘传统’的演变,我们必须进入‘传统’,直面这一‘现象 ’,体验它内部各种冲突着的活生生的紧张关系(所谓‘张力’),将我们自己 的体验(私人体验)通过对话和社会交往揭示给我们自己,以这样一种‘在历史 中阐释’的方式,我们获得对‘传统’的理解。

本着‘对话的和大众分享的逻各斯’精神,我在这篇文章里讲述我自己对‘ 传统’的体验和理解。我把我自己的‘传统’理解为三个层次:(1)生物学传统 ,作为物种的‘个人’的生物学和遗传学条件,这些条件应当被我理解为是我个 人生存的前提,这些条件是我的生存所服从的‘必然律(necessity)’的一部分 。关于人类思维与知识的生物学条件,读者还可以我写的其它文章(汪丁丁 ,1997a,1997b,1998a,1999a,2000a,2000b,2000c);(2)文化传统,这 是社会性的‘个人’的生存条件,我已经在以前的文章里作了关于这一条件的详 细阐述(汪丁丁,1992,1993,1994,1995,1996a,1996b,1997c,1998b, 1999b),这些条件构成我生存的‘道德律(morality)’的一部分;(3)个人 史传统,这是由我的私人生活(物质的和精神的)历史塑造的传统,也就是我们 每个人作为‘个性’的特殊的生存条件,这些条件是我以前选择的结果和未来选 择的前提,是我能够享有的落实了的具体的‘自由(liberty)’的一部分。关于 这一类生存条件,我也在其它文章中阐述过(汪丁丁,1997d,1999c,1999d, 2000d)。

但是上面论述的传统的三个层次,只有当它们被我理解以后才构成我的‘传 统’,有效的历史,如伽达墨尔所论,只能是被主体理解了的历史。那些尚未被 主体意识到的东西,它们只作为‘物自体(things-themselves)’存在着,尽管 它们仍然以律的方式约束着处于现象界的主体,而处于这一状况中的主体只 能是‘自在的’(being-in-itself,页34,Hegel,1807)。换句话说,失去了 ‘理解(understanding,Verstand)’,传统与主体之间的关系便回归到‘物的 关系(the order of things)’,而‘理解’提供了传统对于主体的‘意义’, 从而使传统与主体之间的关系落实为‘自由(freedom,Geist)’。

被理解的传统,叫做‘知识传统’。这是因为,如叔本华最为清楚地论证过 的,知识(knowledge)是作为知者(the knower)的主体与作为客体的传统 (the known)之间经由‘理解’而确立的知的关系(Schopenhauer,1813),知 识传统也就是被理解了的传统。